幽玄之间

Lovers of peace, deprecate war.
作品补档见WB:AugustusSong

乌云典当记(六)

  再强调一遍这篇文主要是嘉龙的视角,所以呈现出的他的观点并不是就一定客观全面或者一定是事实,其他人物的想法也同理。不管怎么样我想这个体现二人矛盾的直接性的场景不应该回避,但也没办法描摹出全貌,如果能传达到就好了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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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六、夸世代

  

  富丽堂皇的赌场内,为了庆祝马年而摆上的各种“马”的装饰,辅就宽阔走道的大理石被清扫得一尘不染,倒映着西装革履的兄弟三人颀长挺拔的身影。王耀笑吟吟地和王濠镜聊着赌博的技巧,他虽然不是第一次造访王濠镜的赌场,但一直在旁边看着王濠镜大展身手,这还是第一次兴起要上手试试。一旁的王嘉龙则显得有些疏离,他近年来和王耀很少起什么大的冲突,偶尔顶几次嘴,最终也不了了之。只是这些小争吵积压在心底,久而久之他一看见王耀就感觉胸中生气一团无名之火,可王耀那心无芥蒂的笑容时刻透露着毫无保留的暖意,他的怒气像是拳头打入水中一样,凭空沉淀翻滚着,总也难以消散,更难以发泄。归根结底,他不算好过。

  

  “嘉龙……嘉龙!”王濠镜不知什么时候绕到王嘉龙这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大哥刚才跟你讲话。”

  

  王嘉龙回过神:“不好意思。”

  

  王耀笑吟吟地看着他:“濠镜说你在这方面也有一手,待会儿让我见识一下?”

  

  “不好意思,大哥。我好久没玩过了。”王嘉龙说这话让王耀有些扫兴,他摇着头嘟哝道:“我发现你这几年在我面前,表情是越来越少了。话也越来越少。”

  

  王嘉龙不知怎么接话,他很想直接问王耀:如果说真心话,你就会听吗?看着王耀和王濠镜兴冲冲地奔向大牌桌的背影,王嘉龙无所适从地望向装点着华丽壁画的、金光闪闪的天花板。

  

  在那一片金光中,他却时刻能联想到自己的“坠落”。他没有王濠镜那样悠然自得,自打他懂事以来,他总想着凭借自己手中不多的筹码赌来成倍的奖励,其实王濠镜认为他擅长赌博或许是错误的,他只是比王濠镜更执着于谋划而非运气。

  

  他没有告诉王耀,就在昨天他还与林晓梅通了一次电话。王嘉龙想都想不到林晓梅主动联络他,在王嘉龙的印象中,林晓梅一直喜欢用一种混杂着好奇、同情与一丝悲伤的双眼凝视着他。在如今的林晓梅眼里,自己是一时被王耀的花言巧语迷了心窍的可怜人,即使有些时刻她又不自觉嫉妒王耀对他的庇护。视频通话中里,林晓梅谈起最近她们家的许多人在反对和王耀新签的服贸协议,王嘉龙之前在新闻上了解过一些讯息,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你自己怎么想?”

  

  林晓梅轻哼了一声,又笑得甜美:“说实话。我不在乎。就算我反对,我就能摆脱他,或者他就会永远不理我吗?”

  

  “……前些日子我和大哥聊过你的事情,你猜他说什么?”

  

  “我猜?他说我没良心,说我任性,对不对?”林晓梅一听到“大哥”这个词,眉头就不自觉地往上挑。

  

  王嘉龙恶作剧般故作诙谐道:“他说你脑子有毛病。”

  

  林晓梅愣住了,她似乎没有分清只是一个调侃或者陈述,显而易见的愤怒爬满了她整张涨红的脸:“不可理喻!他才是有病啦!”她见王嘉龙露出浅笑,把镜头拉近了一些,咬牙切齿道:“你笑什么?你有什么好笑的?你以为他不会修理你吗?!”

  

  王嘉龙的笑容僵住了:“你说什么?”

  

  “我说,你以为他对你就会好到哪里去?”林晓梅很得意自己戳中了王嘉龙的痛处,“怎么。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闹着要‘还「」政于「」民’吗?王耀家的上司理你了?王耀有帮你说话吗?他们恐怕都觉得你有病吧?”

  

  王嘉龙说不出话,其实早在几年前他便一直有和王耀提那些事情,但每次王耀的态度都模棱两可,他总是会温和地笑着对王嘉龙说:“等我把手头上的麻烦处理完,再慢慢商量。”但王耀“手头上的麻烦”永远不会有处理完的这一天,王嘉龙很清楚这一点。拖的越久,他有时也就忘了,但时而想起来就不由得胸闷气短,而这一次王耀来王濠镜家中休假,又叫上王嘉龙一同,王嘉龙决定和王耀再提关于“普///////选”的事情。

  

  王嘉龙见林晓梅眼中满满的讥讽,还是忍不住强撑着反驳道:“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!”

  

  林晓梅眯起眼睛:“是吗?你别傻了!他就是觉得你没资格和他谈条件吧。”

  

  “他这样……我一点都不奇怪。”说着林晓梅支起下巴,歪着头观察王嘉龙窘迫的脸色,“他总喜欢用哥哥的头衔来压人。在他眼里,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。你想和他好好谈?如果不闹个天翻地覆,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。”

  

  王嘉龙明白林晓梅的意思,他垂着眼,林晓梅见他沮丧的样子,又一脸关切地鼓励道:“嘉龙,你还记得我们在回归前见面的那次,我祝你就算回归了也继续做自己吗?这么多年了,你该看清了吧!”

  

  ——你该看清了。

  

  王嘉龙的眼前是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,他脑海里却想着林晓梅昨晚的话,毫无食欲。王耀就在他旁边,与王濠镜二人聊着烧鸭的吃法,王嘉龙望向他,可他毫无察觉,只顾着和王濠镜说笑。那笑容如此灿烂,看不出一丝可疑的阴影。好似他对王嘉龙露出一个笑脸,他便能即刻忘记所有的烦恼,可王嘉龙毕竟不是能仅凭一个笑容就得到满足的人。

  

  “大哥。”他决意在此刻和王耀说清楚。

  

  王耀转过脸好奇地看向他,他抿了呡嘴唇:“上一次我跟你讲过的……政&卝£改。你为什么还不回复我。”

  

  王耀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这事不是交给上司们去商量了吗?”

  

  “我想知道你的态度。”

  

  “嘉龙,”王濠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,“不能吃完饭再讲?菜都凉了。”

  

  “大哥。回答我。”王嘉龙放下了筷子。王耀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,他叹了口气,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,盯着王嘉龙:“你为什么这么在意?专心想想怎么赚卝钱不好吗?”

  

  “我一直很在意。”王嘉龙不满王耀的口气,仿佛他们在议论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。

  

  王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:“是不是从晓梅那里又听了些什么?”

  

  王耀突然提起晓梅,王嘉龙不由得有些紧张:“做什么老说到她。”

  

  “那就是亚瑟跟你说了什么?”王耀的语调开始下沉。王嘉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:“怎么又扯柯克兰先生?”

  

  “你敢说你回家以后没和他联系过吗?你觉得我不知道?你们私下联络了多少次。”

  

  “为什么你不回答我的问题,来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。”王嘉龙忍无可忍地站起身。王耀的口气也变得恼怒了起来:“我也很想知道,为什么你总是要给我制造一些麻烦!我很累了,你要让我待在家里也不安生吗?”

  

  “麻烦?问你政€€卝改的事情就是麻烦吗?”

  

  “你听听你的语气。”王耀冷笑了起来,“从开始到现在,你有把我当成大哥在尊敬吗?这个家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对我讲话。亚瑟是这样教你绅士的礼仪吗?”

  

  “你把我和他们比吗?”

  

  “你觉得你比他们要强吗?你可别搞错了。你跟他们的地位是一样的,而实际上……”

  

  王濠镜战战兢兢地走到王嘉龙身边,刚想开口劝架,就听见王嘉龙的声音——他竟哽咽了起来:“我懂了。你就是不信任我,你觉得我被亚瑟养过,迟早会背叛你,是不是?”

  

  “我并没有这么想,嘉龙……但是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。”王耀见王嘉龙红了眼眶,语气也缓和了不少,他坐下来,可王嘉龙则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门外。

  

  隔日,王耀一早就回了北%京。王嘉龙则写了封邮件,决定等冷静下来后再发给王耀。他本来是想阐述自己的意见,可不知为何写着写着变成了对王耀的陈#情信。

  

  他想起王耀与他有过的拥抱和亲吻,可那也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。如今有太多大大小小的分歧横亘在二人之间,他明白如果一旦将自己的不满付诸行动,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。但所谓他与王耀的“感情”,那是何其虚无的事物,就如同现在,他痛心疾首地书写着自己对王耀的控诉,到最后又疯狂地按着退格键,直至界面变为一片空白。

  

  

  

  今天,王嘉龙全天在离家最近的图书馆打发时间。图书馆外阳光灿烂,衬托得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的室内越发阴冷。中途,可怕的讯息再一次袭卝击了他,上司向他报告:王耀那边并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,而且王耀的态度也十分坚决,认为决定好的事情不可更改,还说了他们的建议没有法律效力。

  

  他已无法在桌旁安静地坐定,焦虑地在走道上来回踱步,可这种无益的消耗无法让他冷静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被汗水浸透,甚至想直接瘫软在地板上铺着的红毯上。“不可更改”“没有法$律£效€力”等字眼都在王嘉龙耳畔化作半真半假的回响,他一想到这些话语得到了王耀的首肯,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比煎熬。他想好好睡一觉,消除晕头转向的感觉,却在途中打开手机后,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关于“释法”和“选举”的各种消息,讯息像台风般席卷了整座城市,他确乎听见了许多市民激动的高叫与叹息,

  

     爆炸式涌现出来的各种声音与呼吁在时间线上疾驰,一刷新就能看到刚发布的义愤填膺的言辞,还有一些号召的海报与贴图。

  

  他紧盯着那些文字和图片,霎时间,他仿佛忘记了一切——

  

  他发觉,他原来是一座死而复生的火山。

  

  在毒辣的阳光下,他迈开脚步忘情地狂奔着,任由淋漓的汗水打湿了体面的衬衫与西装。

  

  在他的心中,一直以来的积郁正如同岩浆般冲破地表、喷薄而出,他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王耀的一切感情,都糅合成了冒着气泡的岩浆的海浪,在他翻江倒海的内心掀起巨浪与遮天蔽日的蒸汽,这股热浪席卷了他的全身,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汽化在了这挥之不去的高温中。

  

  他已经清楚,他与王耀的关系存在某种差错,而现在王耀给了他最强有力的确证。他曾经很多次视而不见,可这一次他却尽想着不惜一切代价,纠正这种“偏差”,即使这不为王耀所理解,即使他们的关系也被破坏殆尽,他再也无法沉默下去,他心中的火山正势不可挡地爆发。

  

  王嘉龙的脚步越发迅捷矫健,在这种奔跑中,他不断梦见的“坠落”的感觉越发真实而强烈。这种“坠落”的速度顷刻间变得更为干脆,几乎等同于飞翔,王嘉龙张开口,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。

  

  

  

  晚上,王耀揉着酸痛的肩关节哼着歌回到住处,进门后迎面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王京。

  

  王京安静地看着他,王耀也不打招呼。

  

  “我今天和王嘉龙谈了。”王京有些犹豫地说道。

  

  “他又怎么了?”王耀面无表情。

  

  “他不愿意和我多说,就说你固执已见,不尊重他。”

  

  王耀笑了:“是吗?他还说了什么吗?”

  

  “他还说你精神有问题!”王京有些咬牙切齿,“我跟他说了,叫他别瞎叫唤,大哥心里敞亮着呢。”

  

  他话音刚落,王耀摇着头笑出了声,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  

  

  

  过了一些时日,王耀又去了王濠镜家,吃午饭时他小心翼翼地问王耀:“大哥,你和嘉龙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

  

  见王耀闷声不响的模样,他也就只讲了些劝和的套话,低头看起了手机。王濠镜刷了一会手机,突然抬起头紧张地说道:“大哥,嘉龙跟着学生们一起去了……”“去什么?”王耀抬眼。

  

  “他们在抗议。上中//环去了,你知道吗?”

  

  王耀摇头,眼神已有些满不在乎,但脸色还是显露出几分紧绷。

  

  “大哥……”王濠镜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咽了咽口水,“搞不好会出大事,我们现在过去吧!还是要当面谈谈啊!”

  

  王耀没有说话,在王濠镜关切地注视下,他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。他再次抬起头时,王濠镜还在盯着手机屏幕,手机里播放着一个短视频,正是在现场的抗议者上传的,在镜头从打着伞的人群中一晃而过时,王濠镜确乎看到了王嘉龙的身影,视频里的场景很混乱,在王濠镜的认知里,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队伍足以让他震撼,他有些发虚地把手机递给王耀:“大哥……你必须得去了。”

  

  王耀很快赶到了人声鼎沸的中$环,同时他手机的提示音也响个不停,是上司发来的一些报告。王濠镜也忐忑地跟着王耀。

  

  往夏悫道与添美道的交汇处望去,在乌泱泱的人群之中,王嘉龙正和一些学生模样的青年在巨大横幅后站着聊天,他们看上去情绪并不激动,但大都严肃而专注。

  

  王耀径直走上前去。

  

  王嘉龙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,他并不吃惊,向身旁的一群戴着口罩、拿着雨伞的青年用眼神示意,他们都自觉地散开了。

  

  “今晚我要睡这,不回去了。”王嘉龙见王耀走近,颇为从容地说道。

  

  “不行。”

  

  “我们什么也不做。你可以继续无视我们。”

  

  王耀的脸色阴沉下来:“不行,这里还有别人,你这是扰乱公共秩序。”

  

  “那我也不走。扰乱又怎样。除非你打我。”王嘉龙笑眯眯地抬起下巴。

  

  “你说什么?”王耀的五指紧攥,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。

  

  “你打啊,我不会还手的。”王嘉龙一字一顿地说着,逼近了王耀。

  

  “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?”王耀瞪大了双眼,看眼前的青年还笑得悠闲自得:“我一直都这样啊。”

  

  “你不爽?”王嘉龙凑到王耀耳边轻呓,细碎的发梢摩挲着王耀脖颈的肌肤,弄得他生出了些瘙卝痒感,“那你打我啊。”

  

  王耀抬手顶开了汗水淋漓的青年。

  

  “你什么意思?你以为…你以为我不敢……”

  

  ——“你敢!”王嘉龙忽然指着自己的脸大声吼道,“你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?来啊!你照着我的脸打啊!”

  

  王耀仰着脸,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。王嘉龙意外地愣住了,下一秒,王耀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。这一耳光格外响亮,王嘉龙被扇得一个踉跄,身后的王濠镜都被震得一颤。他看不下去,上前一把抓卝住王嘉龙的胳膊恳求道:“嘉龙你快回去吧!”

  

  王嘉龙不理会,他用力地撇过另一边脸,一步步把浑身发抖的王耀逼得往后退,他急切地抓卝住王耀的手,仿佛抓卝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把那葱白色的指尖往自己脸上死命地戳:“你再打啊!我让你再打一下!再打一下!”

  

  王耀使狠劲挣开了王嘉龙,他们像是已经经历了一场打斗的两只猛兽,愤恨地喘着粗气,相距不过毫厘,谁也没有看对方一眼。半晌,低着头的王耀抬起脸,他因高温与情绪失控而泛红的脸颊已看不到一点泪痕,他用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望了王嘉龙一眼,又如同来时那样,果断地转身离去。

  

  王嘉龙看他的背影看得入神,王濠镜在一旁茫然地摇了摇他的肩膀,被他一把甩开:

  

  “你不用管我。我晚上就在这睡。”

  

  这个晚上是王嘉龙的一次胜利,他跟声卝援的学生拿了个睡袋和几瓶矿泉水,直接躺在路面上呆望着天空,直到天蒙蒙亮,他的睫毛也感受到了露水的温度。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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